《纵横捭阖：春秋篇》拾叁章

六甲开山雷霆惊 七剑破尽问丹心

“邪魔外道如此猖狂，是欺我正道无人？”五人酒刚喝完，就有不怕死的送上门去。

“朗公子也想出这风头？”

“听闻姬家四小姐智慧过人，阵诀无双，请赐教！”帝朗心里的盘算，谁不清楚？柿子挑软的捏，台上就这两女流之辈。古暮秋他拿不准，可姬雨眠在乾州修学过，使的手段自己也曾瞧见，心里还算知底。他话音刚落，台下那些看热闹的就是一阵嘘声。

古暮秋冷笑一声“哼，这般无耻，还自诩名门正道？”

“妖女！还不束手就擒！”帝朗祭出阴阳五行旗，此乃他帝家的看家法门，五行相生相克，乃是乾州的不传之秘。

古暮秋不等他念完法决，抬手一掷：“看暗器！”嗖嗖嗖，三枚鱼眼大小的铁蛋脱手而出。

“外道的雕虫小技”帝朗侧身一闪，又是啪啪啪三声，铁蛋全数打在帝朗身上“妖女！竟使些下作手段？”

在场众人看得云里雾里，这事也太奇怪了，堂堂帝家旁系的大公子，如此简单就中了招？

哈，他们自是看不懂这中间的门道，古暮秋那丫头鬼精得很，知道这乾州法决最大的缺点就是施展缓慢，趁着帝朗掐诀的时间先手抢攻。想法对了，却不容易得手，毕竟帝朗也不是泛泛之辈。可这妙就妙在她出手之前招呼了一声“看暗器”。天下使暗器的，就是趁人不备偷袭暗算，她这声喊有违暗器之道，实则故意为之，打上了心理战，铁蛋内藏颜料，就是为了让台下人看清楚。先喊出一声让帝朗分心，又算准了他闪避的地方，虽然有些不耻，但心思甚是巧妙。毫不夸张的说，就这一招之间，帝朗的一举一动全在她的算计里。

“这位公子，妖女这称呼我认了，可这如何下作，你倒是说出来与台下诸公听听？”

帝朗本想着上来一鼓作气先拿下姬雨眠，谁料还没出手就吃了个哑巴亏：“你....你这妖女......暗器偷袭！”

“这也算偷袭？方才我出手前，是不是说了，看暗器！各位！你们也都听见啦！”要不说，这古暮秋鬼精灵呢。她看得清楚，台下除了那些闹事的名门，还有不少是看热闹起哄的。她明知故问，底下自然又是嘘声一片。

“对啊，别人出手之前喊了啊”

“还特么乾州帝家，喊出来的暗器都躲不过！”

“真是的，想欺负人家小姑娘，嘿，着道了吧？”

“这就叫，天道有轮回！”

“赶紧下来吧，别在台上丢人现眼了！”

“哈哈哈哈”

台下好一阵哄笑，帝朗强撑着笑脸，两手偷偷走印“火金诀”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，一圈烈火凭地而生，画了个圈把古暮秋围在中间。

“嘿，那孙子使诈偷袭！”台下有人大骂。

“我呸！还名门呢，别人丫头使暗器还打个招呼，这孙子屁不放就放火！”

帝朗嘴角一抽，火圈突然猛的收紧，这时从旁传来一声轻喝“火生土，金生水，克！”

呲的一声，冒出一簇黑烟，姬雨眠长枪一挥立在古暮秋身前：“请朗公子赐教！”

一来一去，帝朗的口诀已念了一半：“束讼妖魔精，斩或六鬼锋，诸天气荡荡，我道日兴隆！”大地惊雷，把众人汗毛都炸立了起来。

姬雨眠却不慌不忙，长枪往身前一横“日有六甲，辰有五子，甲子护我身！”口诀念完，飞身而出。

电光火石，一道白色天雷凭空而下，姬雨眠却不闪不避，冲入雷霆。以枪引雷，灌注全身。满头长发无风起舞，一杆银枪舞得堪比百花缭乱，天雷被尽数吸附在枪身之上，姬雨眠眼角一收暴喝一声：“六甲！开山！”

借着雷霆之威，一招，便破了帝朗的天雷阵。

尘土散开，只见帝朗侧倒在一旁，阴阳五行旗该折的折，该碎的碎，满脸惊恐：“你！你这！......”话未说话，晕死过去。

众人一片哗然！这帝朗虽是旁系，但这天雷阵可是实打实的，想当年帝辛凭着此阵，诛杀了南蛮十二洞巫，名盛一时，这只一招？就被姬雨眠给破了？

“好一个使蛮力的女娃，老头子也来讨教几招”众人寻声望去，台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儿，身材矮小，佝偻着背，脸上似笑非笑。

“怎么着？姬侄女，还不进招”

姬雨眠冷冷瞥了眼，并未说话。

“那么，老头子我不就客气了。”老人不紧不慢的从袖子里取出一串念珠，双手合十放在胸前，念珠上的绿芒若隐若现。由空中传来一声尖啸，一团黑云夹杂着滚滚暗雷，由远及近飘了过来。黑云仿若有生命一般向下延伸，念珠也慢慢旋转升上空中，绿芒也越发的骇人。

老头双手飞速结印：“寅-巳-卯-辰，阴兵降世！”两团黑云一左一右立在老人侧身。其间，两位黑甲银枪的人影若影若现。

众人这才看清楚，空中那一串并非平凡的念珠，每一枚珠子都是一颗幼鼠的头颅。

“我的天啦！这老头儿是尸魁！”

阴阳五行之道，自古以来就被世人称作帝王之学。堪星观宇，坐观天地变幻，超脱凡尘；引导五行，无中生有，亦可点石为金；顿悟阴阳，躲祸续命，方能起死回生。

阴兵秘法，一脉相传，非常道也。借尸还魂，超乎六道轮回之外，不在五行生养之中，不生不死，无生无灭，阴兵没有七情六欲也不感伤病疼痛。一缕残魂附在尸身上，施术者的修为越高，可操控的阴兵数量与质量也更高，心念越强附身的残魂也就越完整，相传尸魁的先祖可将已死之人的完整魂魄唤回现世，仅一人之力，便能操控千军万马。只可惜此法极为阴损，有伤天合。传承此道之人，无儿无女，不得善终。

而传言此道的延续之法，也是泯灭人性。以先人为尸，尸魁会从阴阳道弟子当中，挑选心念最强者作为传人。每一代传人在前代尸魁临死前，就要以秘药封其口鼻七窍，断其五感，炼尸藏气。再以秘法把前代的修为续以己身，成为新的尸魁。延续前人的修为不断精炼，再传于后代。代代相传，修为也越发深厚，直至进入无道之境——绝情断恨，超脱阴阳，永生不灭。

黑云之中人影呼之欲出，姬雨眠突然大喝一声：“老贼！你敢！”银枪飞刺，双手竟然止不住的颤抖。

“说到底，老头子还是要谢谢你们姬家，送给我两具这么好的藏品。”尸魁不慌不忙，双手一扯，两具尸将立在身前。脸上还带着血色，看起来丝毫没有已死之人的样子，可见尸身才死不久，还完整的保留着生前的相貌。黑铠护身，三杆银枪交击在一起，而这枪身之上，赫赫然都刻着一个“姬”字。

未能得手，姬雨眠飞退回来，念起法决“太上敕令，超如孤魂，敕等鬼众，急急超生。”手在银枪上一抹，枪身萦绕着一道白色柔光。

“枉生咒？丫头何须如此着急，故人重逢，不叙上一叙？”老头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“冥冥众生，终入鬼道，九九纯阴，五幽聚冥”。

胸前念珠飞转，两具尸将突然浑身弥漫出一股摄人的黑色煞气，两眼泛着红光，每踏一步这擂台也会随之一震，看似笨重缓慢，眨眼却已到姬雨眠身旁。老头接着说道：“领教姬四小姐妙法。”

三枪狂舞，一人两尸，攻守之间招式如出一辙，阵仗极其诡异，旁人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在打架，击而不实，攻而不尽，每每枪身相碰便飞速撤开。一来一去，只是在原地转圈。

外行人看不出，可这台上却若隐若现一股萧瑟之气，枪来枪往之间，看似平淡无奇，实则暗藏玄机。看似交手，实则以脚画阵，惊门进，休门出，闭绝生门，枪点死门，此乃姬家的八门金锁阵。

三方各自成阵，阵与阵交汇在一起，阵成过后，银枪往身前一横。

沙场秋点兵！

如若单论一阵，那还简单。可这三阵交汇，生中有死，死中有生，尸将又无惧痛痒，任凭姬雨眠如何精通阵法，也只能被自己牢牢困住。

旁人看不懂，只觉姜是老的辣，却不知这尸魁手段多么阴狠，这两具尸将穿着黑铠密不透风裹得严严实实，老夫却认得出，正是不久前死在狄人刀下的姬家两个儿子，雨丫头的堂兄。但功力与修为，远高于生前。

尸魁学着古暮秋的法子，打起了心理战。故意召来姬家的亡魂，让雨丫头慌了心神，人虽已死，尸身完好，自然不肯下重手。

噌的一声，长剑轻吟，挑开搅在一起的三竿银枪，剑身一转，一道古铜色的凛冽剑气穿过枪网刺向尸魁本尊。

“这剑气似曾相识？”尸魁唤回念珠，一道淡青色的屏障立在身前，传出叮的一声脆响。江寒雪长剑在手，白衣如雪：“请前辈赐教！”

话快剑更快，声还没传到众人耳朵里，只见江寒雪化作一道白虹，又是一声脆响，人已在尸魁身后。眨眼之间，鼠骨散落一地。虽有屏障护身，但这串珠的金丝线竟被一一刺断，以尸魁的修为竟看不清剑从何来。

这时，江寒雪轻轻言道：“假难成真！”

尸魁也曾听闻君子剑的厉害，如今护身被破，只得唤尸回防。两具尸将刚到，尸魁眼前一道刺眼白光闪过，第三剑已至胸前。避无可避，从口中喷出一团剧毒尸气，想要逼其退剑。怎料江寒雪没有丝毫惧意，左手剑鞘往前一推，居然把剑收入鞘中。

“好小子，不知死活！”尸魁见他收剑，以为是江寒雪不敢下杀招，被人轻视，心中一怒使出全力。两具尸将一左一右银枪直刺，想要将其绞杀。

“藏剑”江寒雪轻吟一声，以剑鞘震开双枪。尸魁被攻得措不及防，要不是闪躲及时，两只眼睛已然没了。

剑势方尽，江寒雪双脚在地上一点，抽剑而出，跃上半空。手中长剑一化为三，三化为九，一身白衣凌空飘荡。

“长歌剑诀？”尸魁暗道一声不好，又从怀中掏出一串念珠“结阵！”两具尸将口中吐出两团黑气，牢牢盖住周身三尺之地，与两具尸将一同藏进了黑雾当中。

刹那间，九柄长剑如雨般飞刺而下。黑雾当中只听见叮叮当当的脆响，突然就没了动静。众人惊叹之余，一团恶臭的黑气飞射而出。

江寒雪九剑齐归，九九归一化作一柄古铜色巨剑，刃长五尺有三，剑威之下透出一股威慑天下的霸气——这是第五剑！

“我的亲娘诶！巨阙剑！”台下传出一声惊呼“老子服了！神仙打架，看不懂看不懂。”

呼声过后，一片寂静。黑雾逐渐散去，两具尸将呆呆立在原地，被巨阙剑穿体而过。半响过后，尸将长啸一声，胸前被刺穿的地方流出一股黑血，连着附在尸身上的魂魄一起，化作飞灰。

两具心爱的藏品毁于一旦，尸魁怎可能不恨？可他想要发狂，也得江寒雪给他时间。

只是那么一下迟疑，一柄苍绿的玉剑刺进心口，尸魁修道至今，也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羞辱。法宝被毁，一剑穿心，怨气恨意交织在一起，更痛苦的是，这剑中有情。他已无痛觉，可清楚得感觉到，这剑锋只要再进一寸便可刺穿他的心脉。他炼尸无数，当年被师傅选上断绝了六欲，舍身为尸，又亲手将自己的师傅制为尸胚，方才成就了如今的不坏尸身。他炼的尸数以万计，连眼睛都不眨一下，眼看大道将近，此刻的心中却有了丝悔意——悔不该跟着帝朗来趟这滩浑水，悔不该忘情断义入了这非人的尸道。

台下的人瞪大了眼睛不敢说话，百思不得其解，这九州之中，从哪就冒出来这五个人，一个比一个厉害。

“胜邪问丹心！”江寒雪吟出口诀，玉剑由内而外透出一道碧绿色的光芒。自此过后，他便多了一个名号“七剑破尽，胜邪问心”

“好一个谦谦君子江寒雪，老夫就算舍了这数十年的修为，也留你不得！”尸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，双手死死扣住剑锋，口中喷出一股绿色浓浆，心中悔恨交杂。先师的嘱咐犹在耳旁“倘若有一天撞着一个使玉剑之人，要么逃要么杀，否则吾道不存矣！”

“画地为牢！”姬雨眠轻叹一声“想不到这老头儿居然玉石俱焚，好险”